老李家的那些事儿

第6章 周静车祸

又是一年放暑假，小金枝和小玉叶终于等来了遥远的爸爸来接她们去城里过暑假，除了过年，这是她们最开心的时候。

这一次，奇怪的是，爸爸把奶奶也接去了城里，更奇怪的是，一去就直奔叔叔家。

叔叔家住在六楼，小玉叶走的慢，小手牵着妈妈的大手，走在了楼梯的最后头。突然，小玉叶听见了奶奶嚎啕大哭的声音。一直以来，强势的奶奶除了跟妈妈吵架会哭，几乎就没有哭过。小玉叶很好奇，这么坚强的奶奶今天怎么哭了，来南京不应该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吗？

后来进了叔叔的屋子，妈妈才轻声告诉小玉叶，他们的婶婶去世了。是的，我们的周静年纪轻轻就去世了，留下了刚学会走路的儿子李安逸和悔恨不已的李益国。

其实周静去世已经有几个月了，大家怕老太太伤心，一直瞒着，等着机会合适再慢慢告诉老太太。

二花哭的腿都站不稳了，整个身体都软了，比丈夫去世那次哭的还伤心，只能在女儿来凤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家走。二花可怜自己的儿子年纪轻轻就成了鳏夫，可怜自己的孙子小小年纪就没了妈妈，至于周静，二花其实是没有那么深的感情。

二花就是这样，所有的儿媳妇她都不喜欢，每次去儿子家，都能挑拨的鸡犬不宁。

小玉叶记得，在堂弟李安逸很小的时候，奶奶带着她和姐姐去叔叔家里小住。有一天，叔叔不在家，奶奶和婶婶不知道什么原因吵了起来，只记得近乎癫狂的奶奶气的把热水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滚烫的热水和破碎的热水瓶内胆残渣溅的屋里到处都是。婶婶也不甘示弱，抄起屋里的水杯就往地上砸，一个不够再来一个。一直以来，婶婶在小玉叶的眼里，那是多么端庄大方、温柔可人啊，而今天的婶婶就像一个狰狞的狮子。小玉叶和小金枝吓得愣在原地，一动也不敢不动，小安逸吓得哇哇大哭。

随后，二花又气势汹汹的迈步到周静面前，使劲的去抢孙子，想从周静手里夺过自己的孙子，边抢边说:“这是我们老李家的孙子，你给我滚，滚出我儿子的房子！

周静没想到婆婆会来这一出，感觉对方简直不可理喻，气的浑身发抖，死死的抱着自己的儿子，大声吼着婆婆:“这是我儿子！这是我的家！你才给我滚，滚！

其实在二花砸水瓶的时候，热水是有溅到她手上的，所以即使有一身力气，最终也没有抢到自己的孙子。这场战火以二花带着小金枝和小玉叶负气离家才告一段落。

再说我们周静的死，其实这是李益国一辈子的痛，因为这本是一场可以避免的事故。

那是个大雨滂礴的夜晚，李益国和周静吵架了。

那天晚上，李益国要上晚班，所以趁着白天补觉。调皮的儿子李安逸，却一刻也不消停，不时发出刺耳的声音，扰得李益国心烦气躁，不得安睡。而此刻的周静正在厨房准备晚饭，对于房间发生的一切，她全然不知。

突然，李安逸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玻璃杯，杯子着地的时候，发出了尖锐的响声。李益国的怒气值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彻底失去了理智。他迅速从床上跳起来，大声训斥着儿子，把儿子吓得嚎啕大哭。

在走廊做晚饭的周静听到了屋里的动静，赶紧停下了手上的菜铲子，迅速关了煤气，简单盖上锅盖，一路小跑回到自家小屋里。

周静一进屋，映入眼帘的是一地的碎玻璃、暴怒的丈夫，以及哭的稀里哗啦的儿子，心里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周静急得踩着碎玻璃就往儿子那边奔去，迅速抱起了儿子，焦急地询问:“宝贝不哭不哭，快告诉妈妈有没有受伤，身上哪里疼？一边说着，一边检查着儿子的身体。

李安逸被父亲的训斥吓得不轻，还是继续大哭，哭的昏天黑地，根本不接周静的问话。

周静责怪丈夫:“李益国，安逸这么小，你一个大人跟他生什么气，还发这么大的脾气，你看把他吓得，这么多碎玻璃，扎破了怎么办？

李益国这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但是还未散去的起床气还是让他不甘示弱:“男孩子哭什么哭，周静，你太惯着他了，你不是个合格的妈妈。

“安逸一直在捣乱，我晚上还要上夜班，你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就知道惯孩子！李益国继续输出。

周静是南京本地人，从小知书达理，虽然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和弟弟，但是父母对她的爱也并不少。周静的父母多年来相敬如宾，家庭关系很是和谐。自从周静和丈夫结婚以来，丈夫对她都很体贴，家务活也基本都是丈夫做的，两人没有吵过一次架。这次的争吵，让周静很意外，也很委屈。

周静气的满脸通红，把儿子稳妥地放到沙发后，抽泣着夺门而出，冒着大雨骑着自行车回了娘家。

周静走后，李益国望着一地的碎玻璃和哭泣的儿子，心里那个悔啊。是啊，这才多大点事啊，自己怎么就没有控制住情绪呢。

李益国长叹一口气，抱起了沉浸在哭泣中不能自拔的儿子，跟儿子道了歉，又给儿子吃了糖，打开了电视机的儿童节目，才算把儿子哄了下来。

周静走了，今晚儿子没人带了，李益国想着肯定是上不了班了。于是，李益国又让邻居帮自己跟领导请了假，随后收拾了地上的碎玻璃，这才发现已经晚上八点了，他的肚子早已饿的咕咕叫了。

李益国又去做饭，看着锅里周静做了一半的土豆丝，对妻子的歉意更深了。等到把儿子哄睡，夜深人静的时候，李益国对妻子的思念更加强烈了。他拿出和妻子的婚纱照，翻看着一页页的照片，往日的甜蜜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看完照片，李益国决定了，明天就去丈母娘家登门道歉，一定要把妻子接回家。

可是第二天，李益国还没醒，家里的大门就被敲得震天响了。他迷糊着去看门，发现来人是同事阿良，对方神情严肃，慌慌张张地说:“益国，我跟你说，你可得挺住了。那个，周静昨晚出车祸了。

李益国犹如当头一棒，打了一个大大的寒颤，不可置信的跟对方确认:“不可能啊，周静回娘家了。

“是的，昨晚周静的自行车被车子撞了，司机逃逸了，大雨天也没人发现，等到早上被人发现的时候，周静失血过多，人已经不行了！对方说着红了眼眶。

李益国只觉得头晕耳鸣，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僵住了。

“周静在医院，你和孩子去看看他最后一眼吧。阿良的这句话又将李益国拉回了现实。

李益国回卧室抱起了李安逸，一路狂奔到了医院。

只见医院病房里，周静就那么孤零零的躺在床上，整个身体被盖上了一层庄严的白布。李益国颤颤抖抖地掀开了白布，看见昨天还朝气蓬勃的妻子，现在的脸色是那么的苍白。李益国痛心疾首，他多希望这是一场梦，多希望时间能够倒流。他一想到妻子被撞后的无助，气的狂扇自己。可是即使这样，妻子也是永远的离开了。

后来，办完了周静的丧事，夜深人静的时候，李益国又翻出了他们的婚纱照，一遍遍的看着，一次次的回忆，不知不觉间，早已泪流满面。

周静走了，留下了年幼的李安逸，他才一岁，还不知道什么是死亡。而李益国在周静死后，状态特别差，根本没法照儿子。而且周静的父母因为周静的死，一夜白了头，也对李益国这个女婿恨之入骨，李益国自然也不敢再麻烦岳父岳母照顾李安逸了。

大哥李益民非常同情弟弟的遭遇，与妻子秋红商量后，决定帮弟弟照顾孩子。因为李益国还得上班，他的上下班时间点都有硬性要求，不像益民两口子，他们自己做生意，时间是灵活的。

以前的安逸是个淘气的男孩子，喜欢跟妈妈撒娇，喜欢干各种捣蛋的事情。但自从来到大伯家，小安逸突然变得很乖巧很听话，他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益民和秋红店里生意忙，安逸就自己一个人玩着店里的缝纫机和剪下来的布条子，玩累了就自己一个人跑到床上沉沉的睡去。秋红嘱咐过他，不能玩店里的剪刀，安逸就一次也没有玩过。这可能就是没妈的孩子吧，他没有了可以尽情撒娇的港湾，没有了妈妈给的安全感。

小安逸的样子随了妈妈，虽然是个男孩子，但是长得却比女孩子还要好看，所以很招人喜欢。益民店里来来往往的客人听说了小安逸的遭遇，无不表示同情，于是下次再来的时候，都会带来一些小玩具和小零食。

小安逸在大伯家的时候，秋红对她极好，仿佛把对女儿的思念都投射到了侄子身上。安逸也喜欢秋红，渐渐的把秋红认成了妈妈，不喊秋红大娘，就喊妈妈。

记得那次，二花给周静烧纸的时候，给了小安逸一个纸元宝，嘱咐安逸烧给妈妈。小安逸就把这个纸元宝拿给了现场的秋红，所有人都怔住了，这一幕让现场的人看的泪眼婆娑。当然，除了我们的小玉叶，因为她觉得，他的妈妈被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