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眸

第8章 授业解惑

过了不多时，天色已经灰暗，李克成终于找到了山洞，这山洞中一片漆黑，好在他带了一支火把，否则当真是两眼抹黑。

这山洞并不大，只是入口处极为狭窄，进去以后有个如同道观中厢房大小的空洞，在空洞正中央摆放着一具透明水晶棺材，棺材板放在了地上，里面空无一物。

李克成并不迟疑，他小心翼翼的把王舒心尸身放了进去，说也奇怪，这水晶棺材上一尘不染，就连山中常见的蚊虫，这洞也是丝毫不见。

“媳妇，你放心，你相信我，无论如何，我也一定会把你救醒。李克成盖上棺材板，隔着水晶棺信誓旦旦，他走时再看了一眼，深深的把王舒心的模样记在了心里。

李克成出了山洞，直奔白水观而去，玉虚子正在这里等他。

盘膝而坐的玉虚子没有睁眼，朝旁边的蒲团看了看示意李克成坐下。

李克成也不迟疑，有样学样在蒲团上坐了下来。

“师傅。李克成打破了这寂静。

“我已知晓，不管对方是谁，都得你自己去应对了。玉虚子睁开眼，他的双眼不知道是因为夜幕降临的原因还是其他什么，好像有些失去了光彩。

李克成正在疑惑中，他如今手无缚鸡之力，又如何去报仇？如何去寻那龙之九子？

“为师先前骗了你，我已时日无多，羽化就在明日了。玉虚子神色萎靡，他的精气神在这一刻卸去许多。

“啊？羽化？师傅这是什么意思？李克成一头雾水，他只懂一些道家皮毛，内里还真是不知道。

“就是死的意思。玉虚子仿佛看开了，他云淡风轻的说道。

李克成脸上顿显焦急，他正要开口，玉虚子摆了摆手。

“先听我说完几件重要的事，本门白水观，隶属于玉清元始天尊门下，元始天尊为道教至高神，是我们的祖师爷，只是白水观如今人才凋零，也许有一日不复存在也不是不可能，但今日有你，总算没有在我手上断了传承，这是本门独门心法玄心决，你且收好。

玉虚子从怀里掏出一本破旧古朴的书籍递给了李克成，这本书应该是用牛皮制作而成，李克成入手便感觉到它的岁月。

“记住了玄心决是本门不传之秘，你不能把它交给任何人，就算是你死也不行，你明白吗？玉虚子死死盯着李克成。

“是，师傅，哪怕是死我也不会把它拱手让人。李克成把玄心决塞进怀里贴身放好，从玉虚子的语气中他已经明白这本书籍的重要性。

“好，这是另外一份龙之九子的位置地图，是我方才凭借记忆画出的，也许细节上有些许出入，但大致是没有错的。玉虚子紧接着拿出一张绢布放到了李克成手中。

李克成拿到地图的一瞬间眼睛就是一亮，这就是王舒心复生的唯一指望，也是他生命中唯一重要的事。

“师傅，回天丹还有吗？它既然能救我性命，想必也能救舒心吧。李克成忽然想到之前自己胸膛被贯穿，正是吃了回天丹才活了过来。

“回天丹稀世罕有，我寻游天下几十年也才得了这一颗，人只要有一口气在，它就能助你脱离险境，回转乾坤，只是舒心此刻气息全无，生机已断，莫说是回天丹，就算是天仙来了也是无力回天。玉虚子抚须摇头，神情落寞。

“师傅，我一定能救回舒心。李克成斩钉截铁的说道。

“好，为师相信你，你对道门一无所知，不得其法，不入其门，但为师已无多少时间，不能一一教导你了，但做事先做人，我就与你说一些为师的处世之道吧，希望对你有所助力。玉虚子看向李克成的眼光逐渐柔和，他是真心把他当成了衣钵传人。

“是，师傅。李克成诚心说道。

“好，有三人落水，你在岸边，你会如何施救？玉虚子微笑着问道。

“那我当然是全数救了。李克成不假思索的回答。

玉虚子摇了摇头，“你只有一人之力，又如何能救三人？况且人力有限，你救了这许多人，如果在河中力竭，那死的那个不就是你了吗？凡事要量力而行，他们三人落水，与你本并无关系，但人处于天地之间，救人是功德一件，你应救能救之人，可救之人，如果超出你能力范围，无法做到，那这也是天意如此，不可纠结，你明白了吗。

李克成听了玉虚子的这番言论，起初十分困惑，但到后面豁然开朗，茅塞顿开。

“师傅，弟子明白了，凡事量力而行，但不可过度妄为。李克成严肃的说道。

玉虚子笑着点了点头，“有一寡妇，寡居家中，世道艰难，难以度日，家中又有孩童三人，嗷嗷待哺，她无以为继，于是便找了一个鳏夫同住，鳏夫外出做事赚取钱粮养活她们母子，几人日子过的虽不富裕，但也其乐融融，可惜这事被族中长辈知晓，说寡妇不守妇道，要把她浸猪笼，此事你如何看待？

李克成想了想，说道，“弟子认为，寡妇并无过错，她与鳏夫结合方能养活儿女，鳏夫也因此有了家庭的温暖，一举两得，至于家族长辈浸猪笼一事，这是为了维护名声还害人性命的事情。

“难得你小小年纪有如此见识，不错，这世间的名，无论是道德之名，又或者是帝王之名，这一切终究不过是过眼云烟，随着时间的推移随风而逝，切不可为了这虚无缥缈的名利做害人的事情。玉虚子对李克成的答案十分满意，他没想到李克成能有这般悟性，要知道在这个时代，人伦道德把人束缚的十分狭隘，极度的压缩着人性，而世人人云亦云，少有人能跳出圈子另眼看待事物。

“那么为师还有一个事情与你说，如今天下大乱，北有鞑子入关，所过之处杀人遍野，动辄屠城，视汉人与牲畜无异，西又有张献忠，李自成之流，他们号称义军，所过之处哀鸿遍野，鱼肉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明军亦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虽有忠义之士舍身报国，但也不乏恶人杀良冒功，强抢民女，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对此你如何看待？玉虚子目光灼灼，仿佛这个问题十分重要，他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李克成想了想，玉虚子的思维实在是与这个时代不符，又或者说是道家思想并不是传统观念那般，更不能以常理来衡量。

“弟子认为鞑子是异族，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无论如何也要保护汉人江山，把他们全部赶出关外，至于张献忠，李自成，他们这些人是农民，因为不得已而起兵造反，应该予以相当宽容，明军却是不用说了，毫无战力，一击即溃，而且多是一些恶人，我见到必杀之。

“啊？玉虚子闻言大惊失色，他万万没想到李克成的观念如此激进，而且十分极端，他虚弱的身体忍耐不住不停的咳嗽。

“师傅，你怎么了？李克成赶忙上前扶住玉虚子。

“为师没事。玉虚子缓了一会总算止住了咳嗽，只是脸色更加惨白了，仔细看已无多少血色了。

“修道之人，在于顺应天意，三清即代表天道，我们白水观信奉元始天尊，自然要知道道可道，非常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事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福祸相依的，而我们修道人更应该抛开尘世杂念，王朝兴衰，权力交替本就是天道使然，你要记住万万不可逆天而行，切记切记。

玉虚子的话令李克成有些迷糊，怎么这鞑子和残暴的官兵匪军还是天意？难道这世道这么乱，人活的如此艰难也是天意吗？

“师傅，这。李克成眉头紧皱，他十分疑惑。

“我已料定这大明已是朽木难支，存活不了多久，辽东是龙兴之地，龙脉已然形成无可更改，关外的鞑子将来必定入主中原，定鼎天下，你以后如果学有所成，也要明白人间的权利更替亦是天道，况且你寻那九子内丹想要复活舒心，本就是逆天之举，切不可再生事端。玉虚子见李克成还是懵懂，有些理解不了，于是便把王舒心之事说了出来，也好让李克成有所顾忌。

果然，李克成一听到这话，当即表示自己明白复活妻子才是他人生唯一的大事。

“好了，我看天色将亮，你拿着我写的这封信，去茅山找掌教真人王三多，他与我有旧，会收留你在茅山学道，原本应该是我教授你的，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由茅山代劳了。玉虚子递过一封密封好的书信。

李克成接过书信，放在了怀里，他看着玉虚子，以为师傅还有话要交代。

“走吧，你现在就去茅山吧，茅山是上清派，我们白水观是玉清宗，想必不会教授你上清经，你需好生修炼玄心决，但不可暴露你身怀玄心决，万法皆是相通，一切都得靠你自行领悟了。你身怀重宝，还需知道藏拙二字。玉虚子言罢仿佛做完了最后的交代，他站起来微笑的看着李克成，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李克成明白玉虚子的意思，他一步三回头朝白水观大门走去，忽然他想起了什么，回过头。

“师傅，那水晶棺材。

“一切皆有定数，快走吧，痴徒儿。玉虚子点了点头，他的道袍迎风摆动，颇有些仙家之气。

李克成跪倒在地，对着玉虚子拜了三拜，当他再起身时，玉虚子已然不见踪影。

“师傅。

李克成扫视一圈没有见到玉虚子，深深的看了看道观，这是他与王舒心在一起生活的地方，随后离开了白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