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掌灯人

第4章 初来乍到（下）

一觉醒来，陈启明眯着眼朝着外面大喊一声：“肥杰，来拉条肉碎肠！

没听到楼下那声熟悉的回应，他料想兴许是肥杰今天来晚了，便朝外面又喊了一声：“肥杰个扑街是不是又赖床啊，阿鸡你来拉吧。

“少爷！

陈启明睁开眼，陌生的天花板，散发着原木香气的枕头，门外还站着一个听了他大喊赶过来的小丫鬟。

“少爷，可是身体不舒服了。小珠急切的过来询问着，伸手摸了摸陈启明的额头。

“我没事......

看着小丫鬟焦急的给自己顺着后背，他此时百感交集的心里不觉升腾起了一丝暖意。

陈启明本来是比较反感被人服侍的，可他只是个半吊子的汉服爱好者，面对这里陈云深的衣服，不是我们的陈少爷娇生惯养，而是他根本就不会穿。

现在的很多所谓汉服里面都是有橡筋的，不像这里的穿一件下来就要绑一条带子固定。陈启明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着小丫鬟无比正式道：“小珠姐姐，换下来那件三角形的胫衣，能不能拿去裁衣的地方帮我定做几条......

“知道了少爷，今晚去的话，大后天应该就能做好了。

“小珠姐姐啊，这件胫衣对我来说非常的重要，它是我一位朋友临终前......

小丫鬟听了自家少爷的话后马上就出去了，陈启明虽然对不起那位梁姓朋友，但下面光着的感觉真的是一秒也受不了了。

陈启明往厨房去刷了个牙。这年头没有自来水，用水都是小珠到村头的井里一桶一桶打回来的。刷牙也无非是勺一小瓢水，在盒子里拿出来一条柳枝，打开盐瓮蘸了点盐然后咬柳条。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先进分子，这些没有丝毫技术含量的东西自然是无师自通......

等洗漱完走到大厅里的时候，一家人围着桌子正在吃早餐。见他来了，二叔递过去碗粥说道：“吃得饱些，你过了今年也满十四了......还没等二叔说完，一旁的老妇人打断道：“吃饭的时候就好好吃饭！深儿，坐下来慢慢吃......

二婶正在喂堂妹喝粥，二叔跟祖母也在小口地吃着，陈启明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无意间问了一声：“怎么不见小珠姐姐，算时间，应该也从外面回来了。

二叔一脸错愕的看着他，二婶跟祖母看向他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倒是堂妹陈渝灵用含糊的声音问道：“是呀娘亲，为什么每次吃饭都不见小珠姐姐......

从二叔错愕的眼神中，陈启明也明白过来了，在这个年代，丫鬟必须等主子吃完才能回到自己的小房里填饱肚子。扒拉两口就被主子传召出去做事情都见怪不怪，更别说跟主子在一张桌上吃饭了。

他看着堂妹清澈而充满求知欲的眼眸沉默许久——小孩子还是不要懂那么多的好。

也许是不太喜欢吃粥的缘故，陈启明觉得这穿越过来的第一顿早餐并不好吃。

小珠在一旁的房间里小口地喝着粥，忽然看见自家少爷走了进来。

“少爷，是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吩咐嘛......小丫鬟恋恋不舍地放下才喝几口的热粥，站起身来问到，嘴角上还沾着湿米。

陈启明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模样不禁失笑，拿过她匆忙藏在袖子里的馒头柔声道：“小珠姐姐，我带了早餐过来，咱们一起吃......

小丫鬟先是一愣，紧接着看到陈启明带过来的馒头，咸菜——还有肉粥。她此刻有一种原始的冲动像是要爆发出来了，小拳头捏得紧紧的，喉咙一颤一颤的跳动着，双眼放着精光......

陈启明不忍心看着她极力忍耐的模样，盛了一碗肉粥递了过去，自己也坐下抓了个馒头啃了起来。“小珠姐姐你也吃些，你这个年纪啊，正是女孩子长身体的时候......小丫鬟心里想着：既然少爷都这么说了，做丫鬟的怎么能不听话呢，只好坐下来陪少爷吃一些了！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别过头去小声道：“少爷，奴婢，奴婢不需要再长身体了，反倒是少爷今年......

“什么叫不用再长身体了！当然要长了......陈启明一本正经的说道。

小丫鬟红着脸道：“可是，可是已经很重了......她瞥了一眼自家少爷，见陈启明一脸不容分说的模样，只好低着头小声道：“奴婢听少爷的就是了......女孩子就应该长长身体，我们陈少爷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小丫鬟得了准许便放开了吃，三两下就快把东西吃完了。

长得这么重，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陈启明看她一脸幸福的模样，冷不防问了一声：“小珠姐姐，咱们家里有没有什么祖传的狼牙棒？或者戒指之类的？小丫鬟看着他摇了摇头。陈启明仿佛不死心，想了想：“那有没有那种大喊一声‘剑来’就可以有剑飞过来的武学？

小丫鬟呆呆的望着他，充满疑惑的摇了摇头。她觉得少爷回来之后有些怪怪的，不过想了想心里又觉得欢喜。自从到了陈家，这是少爷第一次陪自己吃早餐。

别人穿越过来都是系统、狼牙棒、戒指、赘婿什么的，怎么到自己身上就什么都没有......陈启明难掩失望的神情。

“对了少爷，之前在少爷的衣服里发现了这个......陈启明闻言精神一震，小丫鬟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秦淮素日多离客，细雨柔风过路声。

鸿雁初辞秋未晚，小园久卧梦还真。

渔舟向晚芙蓉树，江岸红霞陌路人。

迟迟不解其中意，一觉方醒在云深。

这是穿越前自己花了二十块钱在展览会场抽的一签，前三联还好，这最后一句是什么鬼，果然摆地摊的神棍都是信不过的。刚准备丢掉，想着这也算是在那个世界带过来的“特产，陈启明还是收了起来，好歹留个念想......

他这会儿正逗着小丫鬟玩呢，门外突然传来了几声少年嗓音：“小深，是不是小深回来了？

出门一看，原来是天齐叔过来了，身旁还跟着一对少年男女，少年年纪轻轻便一身虎背熊腰，少女双七年华，娉婷脱俗。

一行人来到了陈家正堂互相打过招呼后，那少年迫不及待开口道：“小深，你真不记得俺啦？俺是韩小虎呀。叫韩小虎的少年仿佛在确认什么似的，走来走去打量着陈启明，“也没见哪里碰了疙瘩，怎么就不记事儿了呢......

陈启明也朝他拱了拱手，唤了声“韩兄。

“韩兄是谁，是我吗？你还是叫我小虎吧，听他们说什么兄什么兄的，别扭着呢。

正当陈启明看向静立的少女时，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叫声：“芸枝姐姐，你来啦！刚刚灵儿一说你，你就来了。

陈渝灵放下碗筷跑到少女跟前，抬着头问道：“芸枝姐姐是不是听到渝灵喊你了呀。

少女亲昵地摸了摸陈渝灵的头，看着陈启明，一双眼睛仿佛会说话似的。

陈启明被她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只好站着傻笑。

韩小虎在旁边瞪大了眼睛，嘴巴拉得老大：“你不会连芸枝都不记得了吧？陈启明心里无奈，我记得个屁啊，可他看着女孩明显哭红过的眼睛，却怎的也开不了口。

叫芸枝的少女看着他，眼神从欣喜，希冀，茫然，到哀求，他怎么可以把自己忘了，他怎么能。

一旁的二叔介绍着，眼前的少女叫谢芸枝，是天齐叔的女儿。谢家跟自己家也算是老交情了，陈云深跟眼前的韩小虎，谢芸枝，都是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

陈启明恍然过来，朝少女拱了拱手，唤了声：“谢姑娘。

“你叫我什么？

少女的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刺了一下，在云深哥哥不见的日子里，她想象过无数种重逢，甚至想过以后也许再也见不到他了，可她怎么都没想到，等来的是他亲口的一句“谢姑娘。

谢芸枝望着他，沙哑的声音一字一句到：“不是，我不是谢姑娘......

谢天齐看见自家丫头恹恹的模样，走过去捏了捏陈启明的脸蛋：“当初要不是寻霜嫂子出岔子把你提前生下来，你还得喊我们丫头姐姐呢。

陈启明被他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弄得有些无所适从，便听天齐叔往下说：“你小子一生下来，可把芸枝她娘急坏了。

“当时我就想着青青一定是给我生下来个大白小子，去找你爹起名字，你猜伯云怎么说？陈启明看着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

“你爹说就叫云之，等生下来之后就和你拜把子。一旁的婶婶忍不住了，憋着笑道：“结果青青姊生了个漂漂亮亮的女娃，可让天齐大哥犯了窘哩。

精瘦大汉老脸红了红，抢着道：“后来你爹说既然是女娃，那就叫芸枝，嫁了你做媳妇儿，给你小子开枝散叶。

“那会儿伯云刚刚中了状元，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了，那可是和状元爷做亲家......谢天齐的脸上还在笑着，话里还是玩笑的语气，仿佛正与当年的生死兄弟酒后谈笑一样：“小深，你既然不记得丫头了，那照你说，这事儿还作不作数？

陈启明舔了舔干燥的嘴准备开口，身旁的陈仲景上前正色到：“天齐大哥哪里的话，你和家兄定下来的事情，自然是作数的。他看着木头似的侄子，摇了摇头：“不过小深如今得了癔症，若是谢丫头......

“嘿！你还怕她不愿意？她日日夜夜都想着搬了嫁妆进你陈家院子里去呢。谢天齐打趣了一番，引得周围人嬉笑起来。谢芸枝红着脸，低下头一言不发。

陈启明肩膀搭过来一只手，韩小虎勾着他肩膀神秘兮兮道：“小深你这几天哪里去了，大家都关心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