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抛物线

第2章 寻找生的彼岸

2003年春

这天老王手里拿着一些文件走进玛家饭馆，玛卫国正在后厨忙碌着。玛卫国来到后厨观望了一会儿，摸了摸自己新做的发型，那是周润发最经典的造型，嘴里还叼着一根牙签，对玛卫国说：“你现在担子不小啊，要不要考虑和我一起办个厂子，咱们当老板，找工人给咱们打工，怎么样？

“你想干什么？家里的鸡蛋不好卖了？天天在家里抓抓鸡不是挺好玩的吗？玛卫国边给土豆削皮边回答说。

“跟你说正事呢？老哥带你发家致富你信不信？老王一脸认真的说。

“别整个周润发的造型就在我这说发家致富的事，明天准备扮谁？郭富城？离你发家致富更进一步？玛卫国一脸调侃的表情。

“跟你说不是玩的，你还不信了。我可是带了文件过来请你入股的，稳赚不赔的生意，兄弟！就看你是喜欢洗菜还是喜欢数钱喽~老王说完把文件往桌上一扔。

“行行行，我知道了，我还得跟我老婆商量商量，你吃不吃饭，不吃饭就别在这耽误我干活了。玛卫国切着菜一脸不耐烦的说。

“你商量完得快点答应我啊，我后天一早就得找师傅取生意经去，给我来个土豆鸡块吧。

玛卫国点了点头，看了他一眼，调侃道：“这拿牙签剔着牙，我还以为你吃过了，看把你装的。

王峰转身找了位置坐下，看着电视机循环播放的广告，他的预感告诉他，挣钱的机会真的到来了。

这是个特别平常的一天，玛强如平常一样把锄头绑在自行车后座上，脚一蹬踩着自行车前往田间小路，他今天心里特别平静，嘴上哼着小曲，观光着两旁的景色。正值春日绿意渐浓，花朵含苞待放，路旁的迎春花黄得晃眼，这一刻玛强脑里想到了家人们。自己踏实肯干的儿子，勤劳朴素的儿媳，活泼可爱的小孙女，小孙女已经上小学了，“爷爷爷爷的叫得欢得很，今天出来还要给小孙女带点乡野菜。对了，还有与之相伴一生的老太婆，老太婆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大美人啊，怎么就看上自己了呢。

想到这里玛强露出了害羞的憨笑，但是想到老太婆老是拆自己的台，就十分生气，他心想：今天吃饭一定要在她的碗里偷偷加辣椒整整她才行。

到了自己的田地，玛强把自行车一停，抡起锄头开始干活了，阳光照在他身上，让他感到身上充满干劲。路过的人与他打招呼，他也积极回应。

度过了充实的一天，玛强十分满足，他用颈上的毛巾擦了擦汗，准备骑车回家。可是当他回到家，发现自己家的小餐馆是关着门的，嘴里说道：“不好，家里肯定出事了。他把自行车往路旁一停，急忙掏出钥匙打开店门，大喊着“老太婆！老太婆！屋里没人回应，随后他在前台的桌上看见了玛卫国给他留的纸条。

纸条上写着“爸，小英她妈不行了，我们先赶去白城了，您自个儿过来吧。儿子卫国。玛强顾不得收拾东西，急忙关了店门，就跑去车站。

只见店外留了张醒目的条子“店主有事，暂不营业。

几天过去了，玛卫国的餐馆营业了，老王进来串门，发现餐馆里气氛有些低气压。老王也没多说，只是拍拍玛卫国的肩头，然后点了份饭。姜小英这边在木讷地拌着肉馅，已经伴了一个多小时，玛强和王凤则在一旁洗碗的洗碗，洗菜的洗菜，只是在一边默默地看着，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教室里，老师正在讲着什么是三角形，玛姜坐在教室的一个角落里，正在本子上用三角形画了一幅画——一个三角形的世界。

“玛姜，你起来回答一下这道题吧。张老师严肃地看着玛姜。

玛姜并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玛姜！张老师用更大的声音叫着玛姜的名字。

玛姜反应过来，心里一慌，正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坐在中间位置的张慕白用手指向窗外的天空，然后大声喊叫道：“快看，有飞机在天上飞。顿时，教室里像炸锅了一样，大家想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全都开心地往窗外看去。

张老师非常生气，于是张慕白和玛姜被老师留下来当值日生。

张慕白和玛姜在倒垃圾的途中，玛姜天真地问张慕白：“飞机能飞去哪里呢？

“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能飞到死的那一边吗？

“呃......张慕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于是他反问道：“为什么要飞到死的那一边呢？

“因为我的外婆去世了，我们以后都见不到她了，我的妈妈很伤心，我想让飞机帮我们传信，这样妈妈就不会伤心了。

“但是飞机好像只能在我们这个世界飞行，不能到去世的那个世界吧。不如你跟我去我家问问我妈妈吧。

“好呀！

两个小孩赶紧跑回教室，背上小书包，然后一路奔跑到张慕白家。

张慕白家也是一栋自建楼，一楼是张慕白爸爸的照相馆，玛姜进去时有礼貌地和张慕白爸爸问好，张慕白爸爸点点头，然后拿着相机继续和客人互动着。

穿过一楼大厅，中间房间里有一架钢琴，钢琴旁是沙发，沙发背后是一个小院子，院子里种满了鲜花，红的玫瑰，白的茉莉，还有黄的，紫的，蓝的，那些玛姜不知道名字的花。

玛姜对张慕白说：“你们家真好，照相馆的景好看，花园的景更好看。

张慕白四处探望，回答道：“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我去找我妈妈。

玛姜点点头，视线一直停留在外面的花园里，心里想着如果我们家也有这样美丽的花园就好了，趁玛姜不注意，一只蜜蜂飞了进来，蛰了玛姜一下。

“啊~玛姜吓得大叫起来。

白蓉赶紧走过来，握起玛姜的手一看，满脸心疼地说着：“真是对不起，小玛姜，第一次来我们家做客就被蜜蜂亲了一口，看来是太受欢迎了啊。

玛姜眼里含着泪水，忍着疼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看着一旁的张慕白。

白蓉继续说道：“小白都跟我说了，你们有问题要问对不对，但是让我先帮你把这个‘小红豆’处理好再问好吗？

玛姜点点头。

白蓉把玛姜带到洗手间用肥皂给玛姜洗手，然后仔细擦干，转身到柜子里拿出药膏轻轻涂抹在红肿的地方。边涂边温柔地笑着说：“还好是只小蜜蜂，应该过几天就会好了，不用太担心。

坐在一旁的张慕白，双手抱肩地坐在沙发上，嘟着嘴。嘴里小声的说着：“怎么感觉妈妈像变了个人一样。

白蓉回应他说道“小白，有客人来了怎么不去倒水啊？

张慕白只是叹了口就乖乖地倒水去了。

玛姜喝了一口水，心情舒缓了很多，脸上露出了可爱的笑容。然后问道：“白阿姨，你知道人去世后怎么才能联系上他们呢？我的外婆去世了，我妈妈最近都不开心，我想告诉外婆。

白蓉听后先是一愣，然后瞟了一眼桌上的书，然后回应说：“去世的人会去生的彼岸，传说中去世的人到生的彼岸之前都会度过一条河，河上有一座桥，桥上有个叫孟婆的人，只要喝了她的孟婆汤就能够过桥了。

玛姜和张慕白听得一脸认真。

这时张慕白爸爸进来了，他说道：“不要跟他们讲故事了，他们还太小不会明白的。白蓉只是捂嘴笑了笑说道：“对对对，是我说得复杂了。

玛姜接着问：“那怎样才能找到生的彼岸呢？是不是到了生的彼岸就能和外婆对话了。

张慕白爸爸回答说：“生的彼岸可能也没人去过吧，但是你好好的生活，你的外婆可能在另一个世界里会替你感到高兴噢。

玛姜追问：“那外婆是怎么知道的呢？

白蓉回答道：“可能花草树木会告诉她，也可能吹过的风，飘过的云会告诉她吧。谁知道呢。

玛姜开心的说着：“谢谢叔叔阿姨，我知道了。

随后，白蓉从边柜里拿出三颗种子，放在玛姜手心里。然后微笑着说道：“送你三颗向日葵的种子，希望你能种出自己的花朵。

玛姜很开心，手里握着种子再次道谢后就奔跑回家了。

玛姜回到家，把书包甩在一旁，迫不及待地要种出自己的花朵。她握着种子跑去找玛强，拉着玛强偷偷地跑到后院里，悄悄地对玛强说：“爷爷，你知道怎么把这个种子种出花来吗？

玛强笑着说：“小意思，爷爷种过的东西可多了，把这个种子给爷爷，保管给你种出来。

玛姜摇摇头，说：“不行，我要自己种才行。我自己种出来向日葵才会听我的话。

玛强回答道：“行，爷爷给你找个小盆，咱们去田野里找点土来给你种。

爷孙俩击掌。

王凤过来了，玛姜赶紧把王凤一把拉过来，然后和两位老人说着悄悄话。玛强和王凤听了连连点头。

这天，玛强带着小玛姜和小白到田野里看发芽的种子，小玛姜非常开心，拉着小白手舞足蹈起来。两人给种子浇水，在田里还发现了蚯蚓，小蚂蚁。孩子们的手伸进了泥土里。

玛姜：“小白，怎么办，你的衣服弄脏了。

张慕白：“完蛋了，妈妈肯定会骂我的。

“不会吧，你妈妈那么温柔。

“那是对你吧回答完，张慕白叹了口气摇摇头。

玛强安慰两个孩子说：“不要着急，这不是有爷爷在吗？说完，做了个保密的手势。

玛强带着两个孩子回到家里，一直跟坐在前台的姜小英说话，做手势让小玛姜和小白赶紧跑去后院里。确定两个孩子混进后院后，玛强也跟了过来。这一切在后厨忙碌的王凤都看在眼里，嘴角露出无奈的笑。

玛强追过来后，对小玛姜说：“孩子你就在后院卫生间洗澡吧，小白交给爷爷吧。

小玛姜坚定的看了一眼爷爷然后跑去房间拿衣服洗澡去了。

接着，玛强对小白说：“孩子，我掩护你，你到二楼洗吧

但是小白有些犹豫：“可是我没有衣服换啊。

玛强笑着回答说：“那有什么，你可以先穿玛姜的嘛然后凑到小白耳旁继续说道，“反正除了我和玛姜，没有其他人知道了，放心吧。

小白只能勉强的点了点头，赶紧跟着玛强上楼去。

天渐渐黑了，姜小英这边担心起来，时不时地走到门口守着，眉头也逐渐紧锁了。嘴里说着：“这孩子从来没有那么晚回过家，是不是路上遇到什么事情了啊。

这边玛卫国刚从外面回来，见到小英在门口等孩子：“爸不是去接她了吗？

“什么？你确定？刚才爸回来的时候只有一个人啊。姜小英惊讶的回答说。

“不会吧！玛卫国在思考着。

王凤走过来，拍了拍姜小英的肩，婆媳两说了两句悄悄话。于是两人都怒气冲冲地，双手叉腰往后院走去。

此时玛强还在用电炉焦急地烘烤着小白的衣裤，烤得满头大汗。

两个孩子正在房间里开心地玩着积木，房间里传来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但就在瞬间，房间里就安静了。两个孩子惊讶的看着门外，然后急忙躲到桌子底下。

玛强以为孩子正在玩躲猫猫的游戏，没在意。这时他感觉额头上的汗水干净了，手一摸额头，原来是王凤拿着毛巾擦干净了他额头的汗水。玛强心里一惊，正想解释，被王凤揪着耳朵出去了。玛强手里还拽着小白的衣服，只好跟着王凤出去。出去前还尴尬地冲两个孩子笑了笑：“你奶奶找我有事，我先出去了。

接着，姜小英进来了，进来后嘴上一直微笑着，然后温柔地说：“孩子们，快出来吧。要准备吃晚饭了噢。

看见妈妈并没有生气，玛姜和小白松了一口气，从桌下出来。

姜小英跟小白说：“第一次来我们家做客吧，你叔叔做了很多好吃的，快去看看吧。

小白看了一眼玛姜，玛姜却被母亲拦了下来，姜小英继续对小白说：“我有些事情还需要玛姜帮忙，你先过去可以吗？我们马上就过来。

小白只好点点头，先到前院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母女二人了，姜小英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低声对玛姜说：“为什么回来不跟妈妈说？把同学带到家里来也没有跟家人打招呼，隐瞒家人是不对的。知道吗？

玛姜眼里的泪水晶莹剔透，一颗一颗地从脸颊两旁滚落。

“怎么还哭上了？你倒是告诉我原因啊，为什么隐瞒我？姜小英更加愤怒了。

“我不想跟妈妈说话了。玛姜吼着这句话便跑出了房间。

只留姜小英一个人在原地无奈。

奶奶看见玛姜哭着跑出房间，一把抱住她，安慰她说：“不哭不哭，小玛姜，等奶奶告诉你妈妈你准备的礼物，她就不会生气了。

“但是我的向日葵还没有开花怎么办？玛姜边抹眼泪边说着。

“没关系，它迟早都是会开花的对不对。

玛姜点点头，止住了泪水。

王凤帮玛姜擦擦泪水，然后带着孩子到前院去了。

“张照相师，跟您说一声，你的孩子今天在我家吃晚饭了，因为两个孩子今天玩耍玩得太晚了，等吃完饭我再送他回去吧。

“真是麻烦你们，这个孩子真是不懂事。张靖回应道。

“没事，不麻烦，你们不用担心啊。

“好好好，辛苦你们了。

玛卫国打完电话，长舒一口气。点了点小白的鼻子，笑着说；“这下放心了，咱们吃饭去吧。

“叔叔，你做的饭菜真好吃，比我爸妈做得好吃一万倍。

玛卫国一家听都笑了起来。

玛卫国回应道：“你爸爸照相也是比我厉害一万倍啊，哈哈哈

小白也笑了。

只有小玛姜和姜小英两母女吃饭时心不在焉，各怀心事。

饭罢，小白的衣服也干了，换上了自己的衣服，玛卫国换上鞋送他回家，小白有礼貌的和玛姜一家人道别。

吃完饭，王凤和姜小英收拾饭桌，小玛姜回房间做作业去了。两婆媳在厨房里开始闲聊。

“小英啊，你妈妈走了也有一个月了吧。王凤边洗碗边说着。

“嗯姜小英边拖地边回应道。

“你这一个月心情不是很好吧。王凤继续说着。

“嗯，是有点。姜小英停顿了一下。

“连你的小孩都看出来你不开心了。

“你是说玛姜？

“嗯

“她只是个小孩懂什么？

“亲人逝世的感受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也要继续过好自己的生活啊，我们都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

听到这里，姜小英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趴在了王凤的肩上。

“这就对了，难过就哭出来吧，你不是还有一个妈妈吗？所以你要好好珍惜我噢。说道这里，婆媳俩都笑了起来。

“那你说玛姜怎么做事情总是对我躲躲闪闪的，我感觉她有事瞒着我。

“不是她一个人瞒着你，要怪就怪我们两个老的好了，我们其实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是也帮着她瞒着你。

姜小英放下搭在王凤肩头的手，问道：“你们？

“等明天你就什么都知道了，别着急，也别怪孩子了。王凤安慰着姜小英，说完就把洗完的碗端出去了。

姜小英感觉心里好受多了。

“叔叔，玛姜没事吧，怎么感觉她不开心呢？小白扭头问玛卫国。

“小子挺会察言观色嘛。玛卫国捏捏小白的脸，接着说道：“没事的，人的心情总是会变来变去的，明天她就会开心起来的。

小白虽然没听太明白，但也只能点点头。

一会儿就到了张慕白家，张靖和白蓉早早地就在门口等着了。

小白看见爸爸妈妈，赶紧把目光收起来，埋头冲进家里。

白蓉想抓住张慕白，但是捞了个空，无奈地说道：“哎，小白......这孩子。

张靖抓了抓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真是不好意思啊，玛姜爸爸，麻烦你们一家人了，

玛卫国摆摆手说：“都是街坊邻居嘛，不用这么客气，你们去看看孩子吧，我就先回去了。

张靖白蓉点点头。

白蓉敲了敲张慕白的房门，张慕白把头埋进被子里，被白蓉一把抓出来。

白蓉严肃地对小白说：“为什么留在同学家吃饭也不告诉爸爸妈妈一声？你知道我们多担心你吗？

小白低着头，不敢看眼前的爸妈。

张靖走过来，一把把小白拉到自己身边，然后故作轻松地对白蓉说：“小孩子哪有不犯错的，让他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就行了，你别吓唬他了。

白蓉双手叉腰，叹了口气，还在气头上。

张靖已经把孩子带走了。

回到小白的房间，小白坐在床上，张靖对他说：“你妈妈今天可是从下午5点站到了晚上8点，很担心你。

小白红着脸，内疚的说：“对不起，我......

张靖继续说道：“做什么事情一定要让我们知道，如何你跟我们都不说真话，以后你说的话就不会有人信了。

小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跟张靖说了。

张靖笑了起来，说：“原来是这样啊，以后弄脏了衣服不要害怕你妈妈罚你，家里不是还有我吗？我会帮你的。

小白：“你......还是先保护好自己吧。

张靖摸摸他的头，帮小白把被子盖好，关了小台灯，轻轻地把门带上出去了。

白蓉已经趴在门上听了许久，腿都站麻了，她按了按腿，责怪道：“每次都是这样，这孩子我问什么都不说，你们父子俩倒是聊得开心得很。

张靖搂着白蓉的肩膀两人有说有笑地回房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