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一方，道阻且长

第3章 货轮失事

经过老曾和二管轮检查，确认短时间没办法修理好，坏的是四冲程的中速机，在船上是辅机，主要用作发电，照明和航电系统使用，同时辅助主动力系统。

黑夜里，货轮灯光全灭，仅剩的紧急照明系统还在继续工作，绿色和橘色的荧光格外显眼，在汹涌澎湃的大海上，货轮如同幽灵船一般若隐若现。

轮机室里，轮机长找来了照明工具，还在忙碌着给主动力系统降温，以及高强度运行下主机附近螺栓的固定。而驾驶舱中，大副和船长正在商议着接下来的举措，航电系统的备用电源居然也无法正常使用，这让船长非常生气，当初给到自己的启航检查单是确认正常的，可现在几次的尝试，均没办法使用，船长给大副下了指令，事后一定要严惩检查的人员，甚至开除。

现在，没有航行导航路线，货轮就是瞎子，如果是风平浪静还可以原地抛锚处理好问题后再出发，可现在是狂风暴雨的黑夜中，动力系统不敢停，所以货轮究竟会走到什么方向去，谁也不知道。

“船长，船的倾斜现在肉眼可见，再不下决定就来不及了！大副指着甲板上的集装箱焦急的说着。

“真晦气，就照你说的办吧！

大副的意思是“弃车保帅，也就是远洋航行中常见的丢货保船，毕竟船上有二十多条生命，货物再昂贵，也赶不上生命的宝贵，而且货物都是别人的，也是有保险的，但是货轮却是自己东家的，和自己利益直接挂钩，所以经过深思熟虑，船长同意了大副的意见。

“水手到船员室集合，穿戴好雨衣，准备干活！

大副通过对讲机对水头下了指令，船上水手只有八个人，由一个水头负责管理。

“保证好自身安全，然后将左侧的集装箱抛了！大副等在船员室，在水手都集合后，说了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只有将倾斜的集装箱适当抛一些，让货轮恢复平衡，才是保证接下来其他操作的前决条件。

在水头的带领下，洪宇几人也带上工具迎着冰冷的大雨和猛烈的海风走了出去，身上都系着安全绳，每走几米就重新打扣，在剧烈摇晃的甲板上，八个人踉跄着摸索到左侧甲板上。

现在洪宇心里也是十分害怕的，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风浪，如果不用手遮挡着，眼睛根本就睁不开，不躬身，完全无法前进，前几次遇到的风浪在这次的狂风暴雨面前，那就是幼龄儿童，身旁的菲律宾人西莱姆还在口口念着“上帝一定会帮助他的子民，一定会让我们平安度过暴风雨的！。

不过，声音被淹没在暴风雨中，如果不是洪宇和他相互搀扶着，或许也听不清他究竟念叨的是什么，所以洪宇相信，他的上帝肯定也听不见。

“轰隆！

洪宇等人在甲板上打费力的拉着卡扣，集装箱也顺势倾倒到大海之中，就像食物主动进入猛兽的嘴里一样，可突然剧烈震动传遍货轮，随之货轮颠簸的更加剧烈，在翻滚的海浪中随波逐流，似乎完全不能自已。

“啊，好疼！

和洪宇在一根绳上的西莱姆因为刚解开边缘的卡扣，靠近甲板外侧，被刚刚的震动震倒在甲板边缘，而洪宇也因为绳子的牵扯而倒在甲板上，摔得很疼，所以不由自主的叫了一声。

若不是铁栅栏，此时西莱姆已经掉落甲板了，那么洪宇肯定也会被拖拉到甲板边缘，甚至直接被拖下甲板，如果绳子挂扣出问题，说不定会直接掉落到怒吼的大海之中。

现在这边的集装箱已经处理完，所以洪宇也趴在甲板上摸索到西莱姆身旁，确认人没问题后，两人趴着往舱内走去。

回到船员室，还没来得及脱下雨衣，就看到老曾等一众轮机部的船员都回到了船员室，甚至都穿上了橙色的救生衣。

而老曾看到洪宇，也帮着洪宇脱下了雨衣，然后顺手将墙上挂着的救生衣套在洪宇身上，拉开了自动充气阀。

“主动力系统坏了，现在货轮就是无根浮萍！

“如果暴风雨不停，货轮很可能出事，记住你学的航行知识，保护好自己。

“如果真的出事，记得跟着我上救生艇，现在救生艇已经准备好了，就是为了预防万一。

对于洪宇，老曾有一种特别的亲切感，或许就是因为两人同样背负一身责任的原因，老曾打心底里把洪宇看成自己的晚辈，所以对洪宇也很是照顾。

刚刚的轰隆声音，就是主动力系统不堪重负，炸膛爆开的声音，凭借几个技工，根本修不好，这种程度的损坏，只有返厂修理，而且，爆开的铁片将船身都打穿了几个洞口，海水不停的灌入，虽然轮机部的船员协力采取措施堵住了进水口，但暴风雨中的威胁，并不仅仅如此。

而船长也第一时间通过船上装备的系统使用甚高频、中频及国际海事通信卫星发出了求救信号，可是在这样的风暴当中任何救援都显得渺小无力。

听到老曾的话，洪宇完全不知所措，怎么好好的航行，就一场风暴而已，货轮的动力系统就不堪重负了呢？

随着人员不断集中在船员室，各种声音也不停的传出，每个人的脸上都能看到惶恐不安，而货轮的摇晃幅度，更大了，众人只能拽着周围一切可以固定的东西。突然间，七短一长的连续鸣笛响彻船员室，这是沉船报警信号，需要弃船了。

“跟我走！

老曾一把拉过洪宇，向救生艇跑了过去，在这种时刻，恐惧已经战胜了理智，人人都只顾着自己的安全，唯一的想法就是赶紧跑到救生艇上，本来就非常晃动的船上，加上众人的紧张无措，显得更加慌乱。

就在老曾进入救生艇，转身拉洪宇的时候，后面的人推开了洪宇，一溜身钻进了救生艇，而洪宇则被推到了另一个救生艇旁，漆黑的夜里和伸手不见五指的情景并没有什么区别，都穿着反光的橙色救生衣，洪宇并不知道是谁推了自己，而老曾还以为洪宇已经进入救生艇。

关好救生艇的门后，似乎也没有那么寒冷了，不过恐惧的气息却更加浓烈，洪宇不仅能察觉到自己不由自主的身体抖动，也能感受到身旁人害怕的颤抖。

随着拉下释放器，洪宇所在的救生艇就在波涛滚滚的海浪中随波逐流，究竟会漂到哪儿去，谁也不知道，货轮会怎么样，也看不到。

小型救生艇，虽然有自动扶正功能，但是在汹涌澎湃的大海中作用并不明显，即使有动力系统，可现在根本不敢启用，否则就是浪费油箱中本就不多的柴油。

艇内的人虽然都系上了安全绳，仍然被折腾的七倒八歪，时不时就天旋地转，直到后半夜，才逐渐平稳，救生艇内的几人，也在极度疲惫中缓缓睡去。

翌日，随着光线透过玻璃射入救生艇，洪宇才知道自己所在求生艇内其他的六人。有轮机部的二管轮和一个实习技工，两个厨子，还有西莱姆和安德森，组成了一个临时的队伍。

“现在我们并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救援什么时候到，救生艇上的食物和水，都要计划着使用。

“我们这救生艇是小型救生艇，油箱里的柴油并不多，只有看到路过的船只，或者遇到危险的时候才能启动动力系统，其他时候，就随大海漂流，船长已经发出求救信号，我相信很快就有人来救我们。

二管轮坐到救生艇的驾驶位上，对着众人说了自己的要求，毕竟按照货轮上的员工等级来说，没有其他管理在场的情况下，他的确有管理救生艇上所有人的权利，虽然他是越南人，但却能说一口流畅英语，不过洪宇并不能听懂多少，只能结合自己能听懂的信息大致猜测出他说的是什么。

打开后舱门后，陆续有人走到门口查看情况，海面依旧平静的令人感觉到可怕，空气也很压抑和沉闷，在场的人自然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前兆，可一个晚上的漂泊，救生艇究竟漂到哪里了，其它两个救生艇又在哪里，货轮在什么方向，众人一无所知。

救生艇内有储备的淡水和压缩饼干，是按照救生艇八人的标准储备的，而现在救生艇上只有七个人，刚刚二管轮也要求节衣缩食，就将食物分配的事情交给了两个厨子负责，最终将七天的食物配给，分成了十天使用。

当天中午，随着刺骨的海风刮起，暴风雨再次轰然而至，救生艇继续随波逐浪，就像一片被放在大海上的树叶一般，不知道会去哪里，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5月27日，已经是货轮失事的第五天，洪宇等人也在一望无垠的大海上漂流了五天的时间，遇到了三场暴雨天气。

五天时间，不仅心心念念的救援并没有到来，就连任何船只的影子也没有看到，而且各自身上的手机也没电了，烦躁、失落、迷茫和恐惧的情绪弥漫在救生艇中。

救生艇上有电瓶，也有电源插座，可轻量化的设计原则下，电瓶容量并不大，一方面维持救生艇本身的运转，另一方面为二管轮的手机提供电源，以备不时之需，不可能再让其他人给自己的手机充电使用。

至于拉屎撒尿问题，直接打开后舱门，然后在短小的甲板上解决，没有纸巾，就用海水冲一冲，跑船的人，早就习惯了与海水为伴的日子，虽然不健康，但却是唯一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