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沙回忆录

第5章 听雷

“我有一个疑问，你们是怎么知道这里有古墓的？据我的观察，这里没有明显的封土堆，难不成……封土堆在你们之前做房子的时候给挖了？我一边吃着食物，一边听着老贝的讲述，发现这里面有一个很大的疑点。

“嘿嘿，这个说来就话长了！老贝给自己倒了一碗酒，边喝着边跟我们讲起来他的故事。

二十几年前，那时候的老贝还是小贝，他每天的工作主要是给村里的生产队放羊。小贝会经常赶着羊群到处跑，一出去就是一整天，期间，饿了就吃干粮，渴了就喝河水，累了就席地而眠。

有一年夏天，他正躺在地上休息，天空突然打起雷来，让他奇怪的是，雷声过后，他躺的那块草地底下居然传出了“轰隆隆的回声，跟天上打雷的声音一模一样，久久不息，只是声音小了很多，也显得沉闷的许多。

他当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甚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后来走上淘沙这行才知道那个地儿有古墓。

老贝一辈子在这一带生活，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了如指掌，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李善要带上他的原因，后面还有好几次下坑，都是根据他的线索才找到的。

“前两年，老板来我们这儿，带着我们下了几次墓，我听那个掌眼的说过听雷辩墓一事，忽然想起年轻时的经历，这才觉得当时的那片地儿底下应该就是古墓了！说完，老贝似乎陷入了回忆，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应该是想起了年轻时的美好时光了吧。

李善见状，便接着老贝的话茬继续讲道。

“老贝说的那个掌眼，名叫莫明，道上的人都叫他莫先生，他的风水堪舆本领可以说是行业顶尖，只可惜，去年夏天，他和另一伙人下墓时遇到墓室坍塌，埋在了里面！我和莫大先生合作了多年，哎，要不是他出了意外，我们估计就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又是修房子，又是等了大半年，搞到现在才来的。

听到这里我才明白，难怪李善之前要拉父亲入伙，敢情是先前的掌眼给折在墓里，没人指路了，锅支不起来。

盗墓这一行，一两个人根本下不了墓，一般都是组团行动的，依照分工不同，这个团队主要有四类人组成，分别是“支锅、“掌眼、“腿子和“下苦。

所谓支锅，就是组队带队的，意思是支起一口大锅，大家一起来吃饭；掌眼，主要是找墓、鉴宝和破除机关的，有点像酒店的掌勺的，这支锅支得好不好全仰仗掌眼的技术，是整个团队中最重要的角色；而腿子和下苦则主要是干苦力的，比如打盗洞、清场和搬运的，还往往兼顾保卫工作。

我们这个团队中，李善就是支锅，我则是充当掌眼的角色，而张疤子和翠姐他们，主要是起到腿子和下苦的作用，至于阿木和老贝，则是外围的辅助工，比如给我们准备物资什么的，当然，物资我们也可以自己准备，所以有他们没他们关系不大。

李善说的那个莫先生，我没见过，但是知道，听过他的不少传奇故事。

此人手上有两本灰八爷们都想得到的堪舆典籍原本，一本是唐代丘延翰著的《天机素书》，一本士是清代郑观应著的《望气寻龙诀》，可以说，这是除了东晋郭璞创作《葬经》外，最重要的两本风水巨著。

某种意义上讲，前两者的重要性要远胜后者，不过，萝卜白菜各有所爱，用得好才是真理。

这两本书市面上也有流传，但是据说并不是原著，删减和修改了很多，因此实用性也差了不少。

他对前二者研究颇深，甚至可以说是到了纯火炉青的地步，应用起来也得心应手。

据说，每次寻龙点穴时，他都会对着地形念念有词，引经据典的样子很像教书先生，所以这才有了莫先生这么个外号。

当然，这个称呼还有很受尊敬的意思，莫先生在盗墓这一行地位和能力，受得起这个称谓。

道上传闻，经莫先生手上所盗的墓，没有一千座，也有好几百座，只要他出手，就没有寻不到的墓，其能力和影响堪比“盗墓祖师姚玉忠。

细细想来，这莫先生要是不干这一行，而是跑到香港那种非常崇尚风水的地方当个风水先生，估计会混的风生水起，也不至于为此枉送了性命。

哎，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一切都是造化，也是兰因。

张疤子和翠姐听着听着，也来了劲，也各自讲了一些自己这些年在各地淘沙时的所见所闻。

尤其是张疤子，说起他脸上的那道疤痕的经过，讲的那是一个险象丛生、艺高胆大、绘声绘色。

“要不是一起下墓的几个哥们儿拦着，说那具湿尸是老外付了钱的，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他不可！张疤子口沫横飞，我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甚是入迷。

“你就吹吧，我当时是没在场，在场的话估计都能闻到你尿裤子了！翠姐一张嘴很厉害，有些喜欢损人，但是谁叫人家长得漂亮呢，张疤子倒也没在意。

“这可真不是吹，我当兵的时候，可是杀过越南佬的，啥大风大浪没见过，还真不至于为这点事儿吓尿裤子！

“你当过兵？还打过越南？那你跟我们讲讲当年打仗的故事呗！阿木一下子被提起来了，拉着张疤子就要他讲抗击越南的故事。

于是张疤子就又讲起了当兵时的事情，我们在一旁静静的听着，除了翠姐是不是损他两句外，其他人听得都很认真。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张疤子和翠姐其实也是很好相处的，尤其是翠姐，很喜欢开玩笑，用现在的话来讲，就是妥妥的老司机，车技了得，真是和她那副迷人的外表丝毫不搭。

那天晚上，老贝给我们准备的食物非常丰盛，有盐池滩羊、香酥鸡、蒸羊羔肉、银川鲤鱼、手撕土鸡等等，我一边听故事，一边吃着美食，还就着泡馍喝了好几碗羊肉汤，直到撑得实在吃不下去，这才挺着个大肚子去睡觉了。

至今回味起来当时的场景，仍旧忍不住的要流口水。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醒了，主要原因是昨晚吃的喝的太多了，这会儿要上厕所，清空一下肚子。

出了房间，我一眼便看到张疤子光着个上半身在院子里打拳。

短短相处两天，尤其是昨天晚上一起吃过那顿饭后，我发现眼前这个一脸凶神恶煞样子的男人其实并不是如他外表那样让人害怕，反倒是挺有故事的一个人。

“强哥，你这拳打的挺好的呀，改天教教我呗！我端着刷牙的水杯，跟他打招呼。

“行啊，等你有时间了，我教你几招，顺便锻炼身体，瞧你这小身板，以后娶媳妇都只怕是都背不动！张疤子没有停下打拳的动作，打得虎虎生风。

“强哥，可不带你这么埋汰人的，得，你自个练着吧，我去忙去了！我三下五除二刷完牙收拾好自己，便向老贝挖的那个洞口走去，我想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发现。

走到洞口，我勾着腰向下瞅了瞅，挖的果然不浅，这老贝还真是实在，挖了这么深啥都没挖到，都不肯放弃。

我薅了薅地上的土，然后抓了一把放在手心摊开，只见这堆黄土里有一些闪闪反光的白沙，这一看就是黄土里夹杂着河沙。

我把土凑近鼻子闻了闻，没什么特别，就是正常的泥土味，并没有见到阿木所说的熟土。

我不禁有些疑惑，这里怎么会有河沙？难道这里以前是河道？倘若这里以前是河道，那这里便不可能有古墓，谁会把墓安葬在河道里呢？

可是老贝明明说这底下就是墓，难道是搞错了？

正在我思索的时候，李善他们几个也围了上来，直愣愣的盯着我，等着我的反馈。

“老贝，你确定是这里没错？我转向老贝，问道。

“我确定，应该就是这一带，虽然已经过去了好多年，但是我能肯定就是这！前几天还挖出了几块骨头呢！老贝上前一步，很肯定的答复道。

“但是这里有些不对劲儿啊，你们看，这泥土里还有河沙呢，这说明以前这里走过水，讲道理是不会出现墓葬的！说着，我把手中的泥土摊开，指给他们看。

“是这里没错的，之前这里还有块大石头呢，建房子时我把它搬去做地基了！老贝有些着急的辩解道。

我看着老贝，从他的行为举止中，我判断他所说的没问题，但是，这到底是不是古墓呢？莫非这个地方底下还有什么洞穴不成？

不能啊，银川这地方，不具备产生地下洞穴的条件。防空洞？这更扯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谁会去修那玩意儿？

唯一的可能，这地下的确有大墓，但是老贝他们挖错了地方。

“好，那我再看看！我蹲下身，用手撑着洞壁，小心翼翼的撑着下到了洞底。

“把铲子递给我！我冲着上面喊道。

阿木赶紧把地上插着得一把木柄的铲子递给了我。

铲子上面沾了不少泥土，看样子老贝前段时间就是用它挖的这坑。

我向四周刨了刨，又朝底下铲了几铲子，仔细的检查一番后，看到挖出的沙子里夹杂着几块大小不一的脆骨。

我将铲子丢了出去，手脚并用的撑着洞壁爬出了出来。

“这里不太有可能是墓葬所在，应该是打偏了！我对众人说出了我所看到的情况以及自己的判断。

“那怎么办？李善将嘴里叼着的烟取了下来，盯着我问道。

“我再想想办法，如果这里真有大墓，相信我，我们会找到的！我说道。

回到屋内，利用吃早餐的时间，我让老贝再详细讲讲他之前发现这处墓葬的情况，好从中发现一些端倪。

老贝挠着头，仔细的回想着，然后一点点的把他能想到的全告诉我了，然并卵，这些内容跟之前他所讲的并没有多大的初入，无非就是细节补充多了一点，其他的都一样，对我的判断一点作用都没有。

不过，能基本判定的是，老贝之前听到底下有雷声回响的地点，确实就在这里。

有个这个肯定的结论，那余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昨天，我就看到院子的角落里有好几口用来腌菜的大缸，我让大伙搬了过来，然后在院子里隔一段距离埋上一口缸，每一口缸就露出一截在外面，总计埋了六口，然后让阿木站在老贝挖的那个坑里放鞭炮。

“把那个鞭炮拆了，拆成单个的，然后一颗颗的点着！我吩咐道。

阿木爽快的答应着，在我的指挥下一颗颗的放着鞭炮。

我一口缸一口缸的听回音，在阿木放了二十多颗鞭炮后，我终于在院子的中间一口缸里听到了我想要听到的声音，这地方离老贝挖坑的地方相隔有七八米的距离。

我让阿木再放一颗，继续加强一下我的判断，最后我确认，这下面必然有情况。

我用的这个方法，其实和老贝听到地下有轰隆声的经历类似，都是利用了声音在空腔里产生的回声原理，判断地底下是否有空旷存在，如果有，那说明地底下很可能就存在古墓，而且一定是大墓。

回声在地底下有个特点：空间越大持续时间就越长，这是因为声音来回不断的反射导致的，而如果是小空间，基本上不会有，或者说时间非常短，跟原声叠在一起了，一般人听不出来。

在盗墓行里，这个法子有个专门的称呼，叫听雷，一些非常厉害的灰八爷会利用夏天打雷的时候在户外到处走动，然后通过雷声后地底下传出的细微回声找墓，甚至还能判断出墓葬的大小。

所以，如果你在下雨打雷的天气里看到旷野上有人“迎雷而上还不躲避的，除非脑子有病，多半就是来寻大墓的。这个时候，你要做的就是掏出手机拨通110，没准就一不小心就帮着公安机关抓住了盗墓贩子。

我在地上做了一个记号，然后对着张疤子说道：“强哥，你带铲子过来，在这里下铲试试，我先看看土层结构！

昨晚吃饭时，李善介绍过各人的特长，说张疤子最擅长的除了武功外，便是打盗洞了。

后来我才知道，张疤子的技能可不止这两点，他淘沙的这些年里积累了不少经验，并不甘于只能打个下手。总之，张疤子是个有野心的人，这个以后再说。

“行啊，看不出来你小子年纪轻轻，还真有两下子！张疤子听到我的判断，顿时来劲了，走了过来，拍着我的肩膀忍不住的夸了两句。

他迅速组装好洛阳铲，端了一瓢水走到我做记号的地方，对着记号倒了下去，然后开始掏起来。

他不愧是练武出身，手上的力气极大，动作也非常迅速，不大一会儿，这洛阳铲都接了好几节了。

我一直盯着他打出来的土，时不时的还扒拉几下，发现其中也出现过一段白色的河沙，一时也琢磨不准这到底是是什么情况了。

“快看，有情况了！十几分钟后，张疤子掏出一铲子土，这铲土跟之前的有些不一样，略带黑色，他兴奋分说道。

我们赶紧围了上去，果然，那一截土中带有黑色，与之前的土层颜色不一样了，和淤泥没什么差别。

“继续挖，我要再看看！我说道，这种带黑色的土并不能说明什么，没准是花草树木烂在底下形成的，在没看到我想看到的东西前，决不能盲目自信。

阿木也走了过来，和张疤子两人交替着继续不停的挖着，又约莫半个小时过去，两人说底下打不动了，似乎有什么挡住了，我让他们带出土我看看。

张疤子快速的往回收着洛阳铲铲柄，一边一节节的把铲柄卸下来，我预估了一下，他们打了应该不下七八米深，末了，他们将铲子递了过来，将带出的土给我看。

我把土抓过来，摊在地上仔细观察起来，只见泥土已经由先前的土黄色变成了黑色，黑土之中又带有一块块的青灰色泥块。

我捻起一点用手捏了捏，又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嗅到了一股发霉的味道，有点像捂烂萝卜的那种味儿。

错不了，错不了，这是青膏泥，我们找到了，我心里暗自狂喜，这可是我从事淘沙这一行以来找到的最大规模的古墓了。

所谓青膏泥，其实也叫高岭土，这种土潮湿时呈青灰色，所以也叫青膏泥，晒干后则呈白色或青白色，又称白膏泥。

正在这时，我突然看到张疤子手中的洛阳铲铲尖似乎还带有一种带青灰色的碎屑，我赶紧上手小心翼翼的捻在手心，凑近细细一看，立即就辨认出了这是青砖。

“找到了，我们找到古墓了！我对众人说道：“而且依照我的判断，这是座汉代的墓，规模确实不小，跟你们之前判断的可能是王爷或者将军的墓十分吻合！

“真的呀，那可太好了，哈哈，这下我们要发财了！李善高兴的搂着我，兴奋的说道。“我就知道找你小子是找对了人！

我凭着先前听雷时的分析，很快的在地上另外找了几个点一一做了标记，然后让他们掏，最终确认了一个较为清晰的轮廓，也选定了开挖盗洞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