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让爱从指缝间溜走

第1章 四目相对

楔子

爱意随风起，风止意难平。

姬小萱转身离开的一瞬间，铠暮白以为自己已经淡忘了、释怀了、放下了，往后的日子再苦再难也不会想念，只会将她珍藏在记忆深处永不触碰，却没想到仍会在梦中相见，形影相随的感人情景如此真实，两情相悦的真情实意如此鲜活，爱恨交织的酸涩情感如此熟悉，久久难以忘怀。

终于明白了，有一种爱会像夏天的夜风一样突然袭来，猝不及防、挥之不去，不是简单的刻骨铭心，而是深入骨髓、融入血脉的习惯。哪怕历经世事变迁，在无数个风轻云淡的日子，昔日固执的铠暮白还是会在诸多醒来的时刻，自己都不曾察觉地回忆起姬小萱，怀念聚散离别的场景，回味她渐渐远去的背影，让人无法坦然自若。

原来，那时的他们曾如此相爱。甜蜜与苦涩、相守与吵闹、眷恋与憎恨的片段，不由自主地在铠暮白脑海里浮现，扰人心智又让人无法挣脱。不得不让人深信，世间真的有一种爱，能够抵得过时间的考验、抵得过似水的流年，抵得过沧海变桑田，永恒凝聚在心里，流淌在血里，镌刻在脑里，永不改变。

第一章 四目相对

铠暮白深爱姬小萱亘亘不变的恋人之爱，始于上个世纪末。

在一所坐落于半山间的县城中学，铠暮白以高于中考录取分数线一分的超低空飞行成绩，免交择校费，留在了当地属中等教育水平的原校就读高中,但与他的初恋的人并非姬小萱，而是初中的同班同学——素兰雅。

未满十岁，钢琴过十级且品学兼优的素兰雅，在同龄人中也算是一位天赋异禀、聪明灵敏的漂亮女孩。高一上学期，当大部分天真无邪的高中生望天傻笑时，长相俊俏、眼神忧郁、讨人喜欢的铠暮白情窦初开，与考上县城重点高中的素兰雅，建立了所谓的“恋爱关系。

那晚，寒风呼啸，两人在晚自习结束后，各自骑着山地自行车从不同学校出发，约见于小城的一个物资转运货场。

“天寒地冻，我们到旁边的废弃仓库或许能暖和一些。两人独处，铠暮白想找机会表白。

“不去，在外面吹吹风，人会感觉更清醒。初三在一个班的时候，素兰雅与铠暮白就曾拥抱过一次，虽说是因别的男生推了一把，但不排除他借机占女孩子便宜的可能性。

“看来我又说错话了。同班同学早就看出了铠暮白暗恋素兰雅那点小心思，班主任布置完作业刚离开教室一会儿，几个正在打扫卫生的男同学互相传递眼神之后，齐心协力将铠暮白推向了正在擦黑板的素兰雅。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男生们,本以为给铠暮白创造了绝佳的机会，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他一不小心没站稳，踩着地上湿滑的擦桌布，跌跌撞撞冲向了讲台，脚下磕碰之后扑倒了她，还将错就错地抱了她约跌半分钟。

“说错总比做错强。想起那次在他的同伙或同谋“助纣为虐的帮助下，形成的正面拥抱，不免让人羞涩又留恋，她的警惕性也随之放松了。

“如果说喜欢你是我的错，我宁愿一错再错。追求素兰雅三个多月后，铠暮白厚着脸皮，不清不楚地表白了。她喜欢铠暮白可爱又惹人怜的样子，在他的死缠烂打之下，想到躲进四面高墙，还有彩钢瓦屋顶遮挡的货仓内避寒提议，显得特别会心疼人，又不乏合理性，推着自行车跟在他身后，缓步走进了大门敞开的废弃仓库。

自行车支架刚放下，他就抱了过来，拥着素兰雅往墙角推。在她毫无准备也没有任何退路的情况下，他将手臂垫在她后脑，紧紧搂住她的腰，迫使她矮小的身材接近于反弧型，想要夺过她的初吻。

“我就知道你想干坏事。她用一只手抵在铠暮白胸前，另一只手捂着脸，看样子有些生气。

“好心好意吻你，还怪我？铠暮白脸上带着笑意，双手从背部滑落至她的腰间，又将嘴伸了过去。

她像击鼓一样捏起拳头，数次锤向他的胸口，“不怪你，怪谁？让你吻我的脸了吗？

“怪我性情急躁，怪我太喜欢你，怪我未经允许就想吻你，以后我一定会先征得你的同意，好吗？他一副好心办坏事寻求谅解的样子，一脸真诚，但并非真诚道歉。

“下次……，不准再这样无礼了。眉目传情，素兰雅眼中已看不见半点怒火。

“收到……，现在可以开始下一次了吗？铠暮白得寸进尺，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讨厌，你真坏！她要是一点都不喜欢铠暮白，又怎么可能让一脸坏笑的他亲到脸，只是不想感情发展的太快。

“男生不坏，女生不爱。他身体后仰，拉开距离，深情地望着她。

十七岁的花样年华，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多，甜言蜜语的话也极少，牵牵手、搂搂腰、亲亲脸又碰到过嘴唇，就自定义为相爱了。

不到半年的“恋爱时光中，两人同在一座小城市却身处不同学校，鲜少见面，久而久之他们都淡忘了对方。

送走冬日的寒冷，迎来了阳春三月。在碧波荡漾的清水湖畔，素兰雅约见铠暮白，结束了“跨世纪恋情。

“自从上次在游泳池边的高台上，我们一起看完跨千禧年的烟花盛宴后就没有再见面了。是吗？素兰雅不想早恋，在这段所谓的“恋情中也没有得到想要的滋养，只想尽快结束自己错付的情感。

“好像是的，从那以后我就没再找过你。高一上学期的寒假，铠暮白忙着跟一帮小伙伴泡网吧，风靡一时的联网游戏——“红色警戒，是他的最爱。

“农历的新年你也没来找我，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你真的喜欢我吗？两人累计两个多月没见面了，素兰雅又怨又气。

铠暮白单腿撑地，弯腰趴在自行车龙头横杆上，“喜欢、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呢？至于什么关系的问题，他不想回答，因为那确实不叫谈恋爱。

“那为什么不来找我？在废弃仓库发生的事，你忘了吗？

“您不是忙学习吗？

“为什么要尊称我为您？

“您字由你和心字组成，称你为您，是因为我心里有你。

“你都不来找我，怎么知道我在忙学习？

“白天忙上课，晚上忙练琴，周末忙复习，好像也没预留时间给我见您。

“鬼话连篇，你都不约我，怎么挤时间给你呢？

听出语气不善，铠暮白直起腰背，认真应答。

“我也不可能天天去学校门口堵你，问你有没有时间吧。

“寒假呢？我也没去上课，怎么没见你来找我呢？

“就怕打扰你练琴，不然早就去你家找你了。一坐进网吧就忘了时间，忘了吃饭，玩累了就回家进食、睡觉，一天天周而复始，铠暮白自己都忘了他还有一个未确定恋人关系的女朋友。

“不喜欢我，肯定就不想见我了。天资聪颖的素兰雅可不是那种容易上当受骗的女孩，直接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不，我喜欢你！铠暮白决定耍赖到底，没皮没脸地哄骗面前这位从未谈过恋爱的女孩。

“喜欢我的哪些优点或缺点呢？素兰雅可不吃这一套，想用谎言欺骗她，比登天还难。

“喜欢你……，呃……。铠暮白一脸茫然。

没等他言罢，素兰雅踏上女式自行车，往前蹬了一下脚踏板，滑到铠暮白身旁与其平行相视。

“看来你并不是真心喜欢我，不然也不会吞吞吐吐作答，以后我们没必要见面了，也不要联系了。

有人似乎还有话想说，但离去的风声告诉铠暮白，那个女孩并不想听他瞎掰，那些蒙人骗人的话，谁信？

素兰雅的孤单倩影从铠暮白身后远去，他从暗自伤神回归于日常生活。形影相吊的他在学校不爱学习，经常旷课，跟许多叛逆少年一样，酷爱打游戏、踢足球。在经历过一场似爱非爱的恋情后，他自称“过来人，常常向身边的同学和小伙伴倾诉：“悄然离去的人都不值得再去追求，自己已被情所伤，看破红尘、四大皆空，对女孩子提不起半点兴趣。

变成单身狗的他从未预想过，一个叫姬小萱的女孩会在不久地将来闯进他的生活，走进他的内心，带着他在爱的世界里兜兜转转，感悟人生、体会真爱，甚至在他的人生中画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高二下学期文理科分班在即，不爱动脑筋，懒得深入思考问题的铠暮白，被充满神奇的“数、理、化全面击败了。他不是勤学好问的优等生，讨厌上课时动不动就对他“爆粗口的化学老师。他早已想好，哪怕被冠以“娘炮的名号，也不愿再与一堆难以识别的符号、公式打交道。所以，在决定文理意向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选定了文科。

开学那天，与其貌不扬、身材纤瘦的姬小萱一同坐进了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文科班教室。

铠暮白与姬小萱先前并不认识，在过去近一年的时间里，平凡至极、姿色平庸的她在另一个班，并没有引起他更多的关注。直到这天晚自习结束后，他骑着自行车冲下校外的大坡，在坡脚的小卖店门口，见到快步行进的她。

只见姬小萱正兴冲冲地奔向一辆外观非常拉风的摩托车，车上男青年手臂上爬满了花里胡哨的纹身，识相的人一看就知道，肯定是一位有来头的社会青年。此时，那厮已发动摩托车，时而扭动油门，引擎发出“嗡嗡嗡……地嘶鸣长叫。

姬小萱单手怀抱一本大到没法塞进时髦小背包的课本，来到机车侧面，伸出另一只手扶着男青年的肩膀，跨腿蹬上蓄势待发的摩托车后座，她还没坐稳，“机车男挂挡后松开离合器又猛踩刹车，不停地制造顿挫感。在机车即将蹿出又急停的惯性作用下，她失去重心，身体前倾，几次都差点扑到男青年背上。

男女之间不太熟悉的羞涩感，本能地让她与“机车男拉开距离。当她直起腰杆，用手抓住摩托车尾部往后挪动时，“机车男往身后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过头来，笑得呲牙咧嘴，毫不掩饰成功诱骗纯情少女坐上机车，洋洋自得的表情。

试图让自己坐稳的姬小萱，仍在扭动屁股，调整坐姿，刚停下，机车如箭离弦般飞了出去，速度狂飙起来，吓得她紧紧抓住男青年后肩。

轰鸣的机车油门声响彻夜空，驻立在滚滚烟尘中铠暮白，目送风驰电掣的机车，从身前呼啸而过。他用巴掌不停地在鼻前煽动，心智并不成熟的他模仿成年人的语气，自语：“这位坑蒙拐骗良家少女的江湖人士是谁？同班同学姬小萱怎么会跟混迹江湖的人搅在一起？这么晚了，他们还要赶去哪里呢？这位驾驶机车的男同胞要带她去补课吗？怎么看，那位身穿皮夹克，嘴上叼着烟的男青年也不像一位正经的补习老师。跟这样的社会败类在一起，这位女同学坐上机车的选择，难道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吗？这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不入虎口，焉得虎子。带着几分笑骂，铠暮白自问自答。等待一帮要好的小伙伴从校门口出来，聚齐后，欢歌回家了。

洋洋自得的背后少不了自命不凡，铠暮白可不想成为“左青龙右白虎，皮肤上爬满纹身的不良青年，更不想当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不过他也算不上听话的好孩子。

在老师心目中，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的他面目可憎。学习成绩处于文科班末位不说，还经常扰乱课堂纪律，出了名的喜欢与同学小打小闹。出于增强学生的自律性，班主任委任他为一名小组长，班上共有四名，他只是其中之一。

老师实在是拿他没办法了，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无法管教，又不想让他闲着没事去骚扰其他同学，成为害群之马，只好采取“怀柔政策引导其归顺。他担任所谓的小组长也没有任何实际意义，更谈不上实权，就是帮老师收发作业。一个纵队为一组，两个人一张课桌椅，总共有五排，没人敢与他同桌，就这样他成为了九个人里的“领头羊。

他的座位被老师安排在最后一排，既方便他从后往前收作业送上讲台，也实现了耳根清净，眼不见为净的宿愿。

夏日里上午第三节课的时候，金色的阳光总会透过玻璃窗洒在三楼的教室里，趴伏在课桌上养精蓄锐的铠暮白将头扭向另一边，避开刺眼的阳光。他累了，第一、二节课跑去踢球踢累了，回到教室上课实属无奈之举，因为其他人要上课，没人陪他了。

教室里的每一个人，包括老师在内，没人在乎他是否存在于此。他也一直没发觉，坐在同组正数第二排的姬小萱，会时不时转过头来望向后排，目光总是停留在那个贪睡的家伙身上，眼神中充满了疑惑与期待，好像在问：“他去哪了？见到一团黑影在蠕动时又告诉自己：“原来他在那，爬在课桌上。

喜欢上课睡觉的铠暮白不算个性张扬，也没有过人之处，更不想引人瞩目。素兰雅狠心揉虐过他之后，不管是上课还是间休，他都将自己的脸埋在交叠的胳膊下，恨不得全世界都将他遗忘。

偶尔清醒时，在无人问津的靠窗角落，习惯性不专心听讲的他，总喜欢斜眼望向窗外的足球场，看着奔跑跳跃的人影，心情躁动。那里，才是他该去的地方，也是一个“透明人的归宿。

结束上一段“恋情后，在如同一潭死水的文科班教室里，他从未想过与姬小萱接触并发展成为恋人。两个间隔两排的男女，一个对恋情充满排斥，另一个则对爱情充满幻想。他们似乎都没有吸引对方的特质，也没有做好相恋的准备，仍然过着按部就班，按时上学放学，然后各自回家，空荡乏味的高中生活。

收发作业间，两位无知的少男少女也曾四目相对。铠暮白对姬小萱的印象可称不上好，不只是因为见过她的校外男朋友，还听说她有个前任就在隔壁理科班。班级里关于她的流言蜚语还真不少，无意间听多事的同学说，那次骑机车接走她的社会青年就是她的现任男朋友，人家与她的好闺蜜秋梦颖搭上线后，顺藤摸瓜，略施小计就将她追到手了。铠暮白不喜欢经常换男朋友，有朝三暮四之嫌的女孩。为表明立场，与同学们同仇敌忾，几个合群的男生还在背地里给姬小萱起了个绰号叫“阳花，意指她水性杨花，不懂得自珍自爱。

爱笑爱闹的铠暮白根本看不上名声欠佳的姬小萱。后来两个人又怎么会走在一起呢？不管你信不信，缘分就是这么神奇。可以让两个来自于不同世界的人聚在一起之后又悄无声息地走进彼此心里。